中国古典园林再认识与现代庭院环境
摘要: 通过对中国古典园林造园艺术的的简要总结和反思,从造园的设计规划角度提出了如何真正发杨“古为今用”扬弃思想的某些认识观点和技术方法、建议。
关键词: 古典园林 现代造园 启示
被称为“城市生态—生活细胞”的园林艺术,不但曾经点睛般地灵化了整个中国古建筑体系,而且正在不断深刻影响着现代建筑、规划工作寻求完美和生态意境的方式、方法。
然而持久引以为荣的古典园林过分孤芳自赏,从宅到城,一个多层次的天人合一系统却被埋没。在诗画意境里沉醉久了,迷失了精髓、方向,丧失了活力,甚至鲜花变成了鸦片,池水形成了腐沟。
近年来现代城市规划、建筑设计亦趋之若鹜,难逃附庸风雅的嫌疑。亭台乱栽,池潭遍布,全然不顾现实的自然条件、人文环境、经济状况是否相宜,是否允许,结果形成一堆堆令人惋惜的视觉垃圾,造成人力、物力的巨大浪费,颇有一种“曲径通忧处”的感觉。比如,华北某并不富裕的县级小城市新市长上任后,为实施“政绩工程”,第一把火便把市政府前近5公顷用地全部建成皇家与江南园林合成型的中式广场和亭台水榭贯穿的庭园,且简单堆砌,设计拙劣,后果可想而知。尚不论当地的环境是否适合大规模建设违背其悠久历史形成的自身文脉特征的园林、建筑形式,但就其缺水的自然条件和入不敷出的财力而言,就可判定这是个不负责任的“糊涂工程”和“腐败工程”,并给后人留下不堪重负的包袱。
看来我们的决策者,特别是设计师们确有必要俯下身,静下心重新领悟中国古典园林的实质和特性,深刻反思,因为发展中国家经不起缺乏学习和论证的盲目建设造成损失的重大打击。
中国古典园林唯美性形成了其自有而系统的特征,让我们粗略来解读一下。
★首先,“两半之和妙琴琵,对立互掺似博奕”。中国古园林妙就妙在只是半类型,多附于各类建筑,与另一半主要功能区合而为一,系统优化。中国古建筑两半合一的结构就似琴琵夫妇和阴阳八卦乃至万物,其半为园,独树一帜,生机盎然。
这背后的深层结构是双重生活合一:劳累与休憩、严谨与随意……入世与出世。人是自然人,更是社会人,便有双重生活。相应地,建筑有两种各有侧重的功能区,园是自然性较强的一半。在古代世界,中国古建筑最充分体现这两半合一的生活模式,而精髓也在于此,贯通古今,昭示未来。
无论是皇宫、王府、陵墓、宅子、酒肆、茶楼、花园甚至风月场都体现了两半合一的建造理念。如:宁波天一阁藏书楼,有池备灭火,亭廊花木石山俱佳;杨州梅华书院多梅及楼台池榭、庭舍阁道;江宁州县会馆皆有园;扬州青芝药铺附于“十二间房花园”;重宁寺外古榆数十株,构大戏台于其间;小山园即鱼池;明北京琉璃厂手工作坊亦是“作房、神祠之外浓荫万态,烟水一泓”;扬州上方寺有八景;慧因寺有鹿苑鹦林,水局最佳……
而且住宅、寺观等建筑各自都交错多种类型,都有与园融合。以宅院为例:据周维权编著的《中国古典园林史》记载,全国私家园林绝大多数为宅园,且依附于住宅;苏州中小型园多位于住宅的东或西侧,“皆环绕着书房或客厅布置”;大型的多位于在后,而且结合颇好,不可孤立言之,以拙政园为代表,都可以从功能的有机结合、总体空间结构的相融,来认识圆宅中双重生活统一的关系。
总之,园林绝非仅供观赏的艺术,而是内容丰富的生活场所,其中的精神享受也是生活情趣。不一定逢屋必有园,然而作为类型却普遍与园结合,可见以园为半结合所有类型是中国古建筑主要特征之一。
★ 再者,“弄真成假诗画误,主次分明文与书”。虽然古典园林的唯美主义大肆强调园林=游憩=观赏=艺术,实质上即使园大于宅或独立者,其本质不同于诗画。它至少有七大非艺术的特征:一是人工优化的生态—生活环境;二是体育活动场所;三为读书工作幽境;四是家人闲暇自娱之处;五供社会交往;六为宗教之需;七供生财。
园与所有建筑类型合一的模式,成为了城市形态的生活细胞,具有方向性意义。这一点不同于欧洲古典园林,后者未融于所有建筑类型,未达到在功能及空间上都互相渗透之境,房自房,园自园,拼在一起,凡尔赛宫亦不过如此。
再从城市总体看,园林渗入所有建筑类型,加上城内与近郊的自然山水,共同形成天人合一的城市结构。园明三园、颐和园、北京三海及避暑山庄便是很好的的佐证。
★最后,“天地一新误区外”。园林两半合一模式一旦冲出唯美主义的峡谷,顿然天地一新,观念飞瀑。
其一,中国古建筑是综合性大系统,园林作为横向子系统,与其它各类型子系统交织融合,系统优化,活力倍增,仿如核聚变,启示着类型大综合、多功能变通等新方向。这是欧洲传统各建筑类型之间缺乏渗透融合,所未具有的特征。
其次,由宅园到城市的多层次天人合一,对于探讨全球性城市生态环境模式,有新的参考价值。
其三,园林不能单独与其他关联割裂,人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不可离析。同时工作重于游憩,园附于各类主要功能区,以便随时调剂生活,就近移换空间,互补互益。若割裂二者则两头皆失,园失广泛依托,各类型失去优化的生态环境,尤其丧失中国古建筑的精髓与特殊价值。
其四,园内建筑多,一般占地为全院的30%(小型园)或15%(大型园)明显不同于欧、日的古园。中国古典园林的优点是功能丰富,双重生活空间结构的有机性强,还可以造景;缺点是绿化与水体尚需推敲,生态功能削弱。所以在保持基本的功能内容的基础上,应当适当降低观赏性建筑比率,尤忌堆砌亭榭,以增益生态。
其五,叠石为一大特色,作用多,成就高。但是相对而言,建造纯粹的山石往往争夺绿化及水用地,不利生态与小气候,不如植被土山稍加缀石,既浑然一体又利绿化。
在构成园林的基本元素中,庭院水体也是一个重要的环节。无论是滋养生命、寓刚于柔、提升活力,还是招引灵气、启迪智慧,水的作用都是不可替代的,它既有观赏价值,也有环保价值,甚至可调控小气候。《皇帝宅经》指出:“宅以泉水为血脉。”因此,完美的建筑群落必须配以水体方能画龙点睛。
作为庭园里的重要装饰品之一,植物也起着非常特殊的作用。植物通常都具有旺盛的生命力,种植大量的健康植物,会创造一个清新而充满活力的环境,有助于消减现代家具中各类日用品产生的辐射和静电,也可通过光合作用,释放氧气,为建筑提供新鲜空气。而许多植物因其特殊的质地和功能,对居住起着保护作用,有人称之为建筑的保护神看来亦不为过。
其六,经济上讲,叠石与建筑偏多弊大于利,须适可而止,力求以少胜多。珢岳的远道取石之害,至今要引以为戒。
其七,园与主要功能区在形式上相反相成,为中国古建特色。倘二者只取其一来概括传统,皆失之偏颇。在西方,古典建筑只注重对称,现代派仅推崇不对称,各趋极端,殊不可取。如果二者各就所宜,巧妙结合便愈臻妙境。
其八,现存的古园单就类型与风格而论,皆甚残缺,理论发掘也颇片面。主要表现在园内实物类型单一,风格上难显返璞归真,理念上对天人合一误解较多。
就拿实践比较成功的 “北京西山庭院”项目来说,此工程由万科集团开发,给人一种全然一新、“情景体验式”的感觉。“北京西山庭院”地处颐和园北,设计师出于承担文化的使命和对地脉的尊重考虑,精心布置26 栋错落别致的单体建筑,从商业街开始,沿绿轴步移景异,巧借布局和园林规划,围合成13各主体院落。除了其技术创新的建设构造外,为了营造“人文大宅”的味道,原创者还在诸多细部上下足了功夫:满北京淘来的栓马石和垂花门;外立面选用传统的片石镶嵌;移植适合当地气候的古树;减少园林中构架的尺度,亲切宜人……总体形成厚重、含蓄、尊重历史、依托现实、实用美观的完美风格。
概言之,重新认识中国古建筑园林,透过形式,超越诗情画意等浅层内涵,深入实质,廓清主要特征,便可拓出一片新天地。我们不必自囚于唯美主义的高强深院之中,艺术至上的偏爱抹煞了园林的生机,不客气的可称为园林艺术的“艾滋病”,是园林艺术的灾难。仅就园林与其他建筑类型的两半合一来说,这种城市生态—生活细胞的模式,有广泛的现实性。比如当代流行的共享空间、室内或屋顶花园、架空及下沉式绿化与建筑的关系,揭示了许多新机会与方向,暗合着中国古建筑的精神实质。
留给我们的只有清醒、看准和善于把握!
阐述中国当代园林发展怎样借鉴传统
1、皇家园林
皇家园林在古籍里面称之为“苑”、“囿(yòu)”、“宫苑”、“园囿”、“御苑”,一般建在京城里面,与皇宫相毗连,相当于私家的宅园,称为大内御苑,规模宏大,而且富丽堂皇。行宫御苑供皇帝偶一游憩或短期驻跸之用,离宫御苑则作为皇帝长期居住并处理朝政的地方,相当于一处与大内相联系着的政治中心。
2、文人园林
文人园林代表了民间住宅花园的精华园一般均较小,容纳不了许多景,没有苑囿那种宏大壮丽、摄人心魄的美景,但它却别有韵味,能令人流连忘返,其关键就是园景中融和了园主的文心和修养。文人园林的景色,大多比较雅。这里的雅,主要指宁静自然,风韵清新,简洁淡泊,落落大方。文人园林的另一个特点是园林的游赏功能与居住功能的密切结合,即所谓“游”和“居”的统一。
3、寺庙园林
寺庙园林是我国古典园林中的又一大类。从园林学上讲,它并不是狭隘地仅指佛教寺院和道教宫观所附设的园林,而是泛指依属于为宗教信仰和意识崇拜服务的建筑群的园林。在我国古代,信仰和崇拜的对象较为复杂,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建筑类型,它们一般均带有园林,也带来了寺庙花园的多样化。
祖宗崇拜是我国古代的又一普遍文化现象,在各地名山大川风景区,常常设有纪念古代名人贤士或者民族英雄的纪念性建筑,如杭州岳庙,成都、襄阳等地的武侯祠,成都杜甫草堂,陕西杜公祠,绍兴南郊的兰亭和王右军祠等,是为纪念岳飞、诸葛亮、杜甫、王羲之等历史名人而建的,实际上是另一种类型的宗庙建筑。
寺庙园林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带有某些综合性公共园林的性质。为了接待一些香客和游人的游览,一些寺庙常设有生活起居和娱乐的设施。有的庙园中设有客房,以便读书人攻读或来往过客借宿。
4、邑郊风景园林
邑郊风景园林是泛指位于城邑郊外,利用原有的天然山水林泉、结合山水的治理建设、适当加工改造而成的园林风景区,是以自然风物为基本骨架、城邑居民共有的公共游览区。它们在使用性质上很接近现代公园,在规划布局上充分体现了古典园林顺应自然、美化自然的传统,是城市园林和名山胜水风景区中间的一个过渡。
中国传统园林文化(Gardening Art),泛指结束清王朝封建统治的辛亥革命之前的园林文化。它是历经数千年由中国人民创造和发展所形成的一门独特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中国传统园林的历史地位、文化价值和世界贡献,中外学术界早已有了明确而一致的定论。自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和社会的快速发展,城市化进程步伐的加速,尤其是随着西方景观文化影响的深入,对中国传统园林文化的研究与探讨也日益呈现出多样化的态势。总体而言,绝大多数学者在肯定其宝贵价值的同时,把研究与实践的重点多放在努力探寻推陈出新和与时共进、中西结合与民族特色保护方面。由于历史的种种原因,虽然当今中国的风景园林(Landscape Architecture,有学者称其为景观规划设计、景观学等)起步大大晚于西方发达国家,而且存在着诸多急待解决的问题和难题,但它犹如涅槃重生的凤凰一般,无论是在教育与研究规模的扩大,规划与设计领域的拓展,还是在服务与管理范围的创新,设计项目市场化运作的培育,对外交流国际化的建立,都早已从原来古老的造园艺术中脱颖而出,并正超越历史的羁绊,在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和城市化进程中,担负着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的责任与使命,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喜人景象。然而,有些学者却对中国传统园林在现代的发展与贡献熟视无睹,声称中国传统园林已面临穷途末路的局面。更有学者出于一己学派的私利,极力贬低中国传统园林文化的历史价值与现代意义,将其视为封建主义的糟粕,称之为“伪艺术”,比之为“裹脚艺术”,并把中外学者的共识说成是沆瀣一气的“弥天大谎”,大有置其于死地而后快的味道。有的学者不仅在国内大肆宣扬这些“主张”,而且还将自己的观点在国际上散布,严重损害了中国传统园林艺术在世界上的形象和声誉。对于这种偏执的观点与错误的主张,我们有必要加以剖析并给予驳斥,以正本清源,避免引发不必要的思想混乱和可能对中国风景园林事业健康发展造成消极和负面的影响。
1 传统园林文化的认知:误区与分歧
从认知心理学的观点来说,认知是指个体带有自己主观心理特点的,对社会和外界环境的理解与认识过程。认知过程包括感觉、知觉、注意、记忆和思维等方面,是人类其他心理活动的基础,对人的行为产生着直接的支配作用。某些学者之所以对中国传统园林文化持有很深的成见,笔者认为主要是在认知方面存在着一定的偏差,同时也与其方法论上的片面性有着直接的关系。他们对传统园林文化认知的主要观点,可以概括为“过时论”“伪艺术论”和“亡国论”。
“过时论”认为,传统园林只适用于迎合农业社会封建统治者及其附庸们对生活的要求,对服务现代社会、适应快节奏的大众生活却是不合时宜的。对此,笔者不敢苟同。古代造园艺术固然是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且被其所独霸与独享,是其显示权贵、炫耀财富或消极遁世、逃避官场生活方式的一种表现。但就本质而言,其中也不乏许多热爱艺术、追求天然野趣的人士。虽然它带有封建主义的烙印,但它毕竟是广大劳动者的聪明才智与辛勤劳动的结晶,其艺术成就是属于民族的、社会的,同时也是属于世界的,而不应通通归于封建统治阶级的功劳或其罪恶的证据。正因为如此,世界文化遗产组织才会不遗余力地倡导保护一切具有独特历史和文化价值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传统园林所积淀的深厚文化底蕴,所营造的“曲径通幽”、“荷塘月色”等东方式景观情调与意境,具有穿越时间与空间的价值与意义,可以成为现代风景园林发展的宝贵源泉。因此,它不仅可以造福古人,也同样可以造福于现代人,为其营造良好的生活环境,以舒缓工作、学习及生活的压力。
“伪艺术论”认为,传统园林广罗奇花异木,收猎怪石为美,花园尽显矫揉造作,名曰追求自然,实则是对自然的扭曲。照此逻辑,以沙拟水,以石代岛的日本园林不也是一种伪艺术吗?显然,这种指责有失偏颇。艺术是人对自然的异化。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是一般性的常识,但如何将生活艺术化,或者说如何将对生活的理解与追求以艺术的形式再现出来,则不是一般性常识所能够做到的。世界上各国家、各民族生活的环境与文化背景都不尽相同,也就衍生出众多的园林艺术流派与造园形式。中国传统造园艺术有其自身形成的基础与条件。在造园追求上,它与儒、道、释三家的哲学思想有着密切渊源;在造园灵感上,绘画与书法艺术是它的重要来源之一;在造园手法上,所遵循的有常法而无定式则是其神奇与独具匠心之所在。中国传统园林艺术流传千年不衰,且美名四扬惠及近邻与异邦,本身就足以见其艺术魅力,同时也证明了“伪艺术论”观点之荒谬。
“亡国论”认为,由于封建统治者的穷奢极欲,热衷于为自己营造舒适的安乐窝,导致玩物丧志,江山易手,身败名裂,并以清王朝覆灭为例。朝代兴衰与社会制度更替自有其历史的逻辑,其中也隐藏着各种偶然与必然的因素。动用军费兴建颐和园或许是压倒大清王朝这匹病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这与传统园林文化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必然联系呢?怎么就该为此背上罪名呢?当年法国在路易十四国王统治时,大修宫苑,不仅弄得民不聊生、鸡犬不宁,还祸及子孙,导致路易十六被推上断头台,法王朝也随之灰飞烟灭。按“亡国论”的观点,这应该是一个有力的证据。可时至今日,人们在评价路易十四历史功过时,指责其军事上的穷兵黩武、政治上的专权独裁和生活上的腐朽糜烂,但却唯独将这一期间的文化艺术发展视为黄金时期,对凡尔赛宫苑的艺术成就盛赞不绝。迄今也未见有哪位法国学者在世界各地,兜售应该把本国传统园林加以鞭挞与抛弃的言论或主张。相比较而言,西方各国以及我们东方的近邻日本,都将自己的传统园林文化视为民族瑰宝来加以保护、传承及发展,并没有因为其是封建主义的产物就将其抛弃。中国传统园林的形成和发展与封建统治阶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的需求与参与是推动古代造园艺术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这种情形在中国是如此,在其他国家也同样如此。传统园林文化虽曾因朝代的更替与时代的变迁,出现过停滞不前甚至倒退,但却一直在积淀和被传承着。因此,我们不能因一个朝代的兴衰而全盘否定古代园林文化的价值。
令人遗憾的是,在笔者所见到的有关论文中没有看到这些学者得出结论的依据,不论是基于社会学和文化学、或是历史学和审美学的调查与研究。按照他们文章和文字中的逻辑,笔者将其依据概况为两个方面:其一,中国传统园林是封建社会和小农经济的产物,是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的,由于封建制度是落后的社会形态,因此为其服务的文化必然是落后的;其二,它不适合现代社会的要求和人们的审美标准。针对前者,按照他们的逻辑,中国的传统绘画、书法和建筑艺术哪个能脱离与封建主义的干系呢?它们岂不也难逃被扫入历史垃圾堆的厄运吗?如此一来,中国传统文化岂不只剩一个虚名而已?当他们“声讨”中国传统园林局限性时,却忘记了历史的延续性与文化的传承性。故此出现了有的学者在将传统园林文化加以否定与鞭挞的同时,却又质疑当代中国人失去了自己文化身份的怪象。针对后者,应该说现代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注重自己的生活质量,特别是在追求居住环境的舒适与美观上更是不遗余力。有人追求“花园洋房”,也有人钟情于传统宅园,怎么就偏说传统园林不符合现代社会的要求呢?至于审美标准,它确因时代、地域、民族、文化而异,但人类在审美过程中所形成的以真、善、美为核心的价值则具有恒久性,是深深积淀于其文化之中的。对中国传统园林的审美而言,虽然在表达和展示真、善、美的形式与手法上因时空而变化,但在追求和营造真、善、美的价值与境界上则是超越时空的。当然,承认人们在审美标准上存在差异性,不是支持某些学者主张否定传统园林的理由。因为中国传统园林本身也存在着地域、时代、流派以及官民的差异性,对它的审美也就自然难以存在统一的标准。
学者与常人的区别在于,他对一个命题的解释与阐述是基于理性的态度、规范的逻辑、缜密的思维和科学的方法。因此,学者的结论,应该是从科学实验、调查研究或典籍考证,并符合逻辑思维的推理与判断而得出的,而非依据个人的主观感受和偏好。然而,有的学者在对中国传统园林文化认知的论述与判断中,则是感性的而非理性的。这样不仅难以服人,而且还会因自己的偏激情绪和看法影响对事物的判断。
2 传统园林文化的传承:固守与扬弃
任何文化都要经受时间的洗礼,并随时代的变迁与社会的发展而不断更新和扬弃。中国传统园林文化也是在经受这种洗礼中不断演变而形成的。在当时代,在所谓“国际化”“全球化”的背景下,这种洗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峻得多。对此,既要有开放的心态,更要有清醒、理智的头脑。对中国传统园林文化中具有普遍意义和宝贵价值的精华,应加以固守以不忘其根;对属于过时与糟粕的方面,则应大胆扬弃并以创新而代之。
纵览中国传统园林文化,其所蕴含的普遍价值不仅适用于过去,也同样适用于现在和未来。这些价值可以概括成以下6个方面:
1)追求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崇尚自然”“师法自然”是中国传统园林的一大原则,从而形成了独辟蹊径的自然山水式艺术风格。虽然它所追求的自然之美有别于原始的自然美,但它是将对原始自然之美的感知与感悟,经过提炼、概括、临摹之后的再现,是寄情自然山水的“天人合一”观的体现,强调人的主体性与景观客体性的融合。这使它与西方园林中的规则式和自然式都有本质上的区别。尽管它在形式上是“虽由人作”,但追求的境界却是“宛自天成”的自然山水之美,使它在价值观上与人们今天所倡导的尊重自然、“设计结合自然”有着内在的联系。
2)追求生活与艺术之间的和谐。中国传统园林是生活的艺术化与艺术的生活化完美结合的一种文化。它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空间、环境及方式的向往,满足了人们生活、社交、休闲、游憩等方面的需求。这与现代园林中(不论公共园林还是私家园林)所要满足的社会功能也是一致的。回顾人类园林文化的发展历程,从古至今生活在不同文化背景之下的各国民众,无不具有相同或相似的向往与追求,由此也就创造出了风格迥异与形式多样的园林艺术。从这一点上说,生活与艺术的结合具有普遍性的意义。在21世纪的今天,人们依然在孜孜以求地探寻着符合新时代精神的生活与艺术结合的形式,而中国传统园林文化所传递的信息,不失是一种有益的启示与借鉴。
3)表现在追求置景与造园要素之间的和谐。景物是造园的核心。在中国传统园林中,建筑、植物、地貌、水体等要素的统筹与运用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创造出以有限面积造无限空间,以有形景物创无形意境,以有效布局营无穷画卷的景观效果,因而在世界园林史上独树一帜。中国传统园林中所蕴含的具有东方特质的文化,正是中华民族文化的一个具体体现。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维护和保持文化多样性与独特性的主张,已经越来越被人们接受和认同。因此,中国传统园林中的许多艺术手法,依然对我们今天的风景园林规划与设计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
4)追求场所与环境之间的和谐。中国传统园林在造园过程中,非常注重建筑与园林景观的协调、园内景色与园外环境的协调。各类建筑与景物的关系和尺度、样式和选址等都要经过仔细的斟酌与权衡。同时,不仅把园内的景物作为规划与设计的核心,还十分强调将园外的景物引入园中,故有“园林巧于‘因’、‘借’,精在‘体’、‘宜’”之说。其中“‘借’者:园虽别内外,得景则无拘远近,……俗则屏之,嘉则收之”[1],所谓“巧而得体”。因此,借景既是造园的原则也是造园的艺术手法,并以追求“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境界来处理场所与环境的关系。这种和谐观所体现出的价值,与现代园林的追求也同样是非常契合的。
5)追求有常法与无定式之间的和谐。艺术的本质在于变化与创新,中国传统园林在这方面也是发展到了极致。这不仅表现在不同历史时期,因地域空间和文化取向等的演变而衍生出的不同风格与形式,即便是同一时期和相同地域的园林,也因场所条件、物质材料以及创作者的审美追求的差异而有所不同,可谓“构园无格”[1]、“园有异益,无成法”[1],变化万千。总体而言,这种和谐,既融入了中国人自然观、人生观和艺术观的内涵,也融入传统文化中哲学与宗教的思想、山水诗与风景画的影响;既融入了皇家贵族和士大夫们的追求与才学,也融入了能工巧匠们的智慧与技能。传统园林艺术所体现的追求与探索精神,对现代风景园林也同样是适用的。
6)追求外在景物表象与内在文化内涵之间的和谐。中国传统园林不仅追求外在形式的幽雅之美,更刻意追求内在韵味的文雅之美。这种由形式与内容相辅相成的和谐统一所构成的意境之美,是中国传统园林文化独有的特色。尽管它体现出的是古代统治者、士大夫及文人墨客的情操境界、文化修养和人生感怀,且常有逍遥与退隐的色彩,但其在营造美感、体验美感、怀古思今等方面的价值却是传统园林文化中的精华之一。反观现在的许多风景园林规划设计,由于过分追求外在形式的华丽,却因内涵的空洞而常常遭人摒诟。
正是由于中国传统园林文化存在着以上这些具有生命力及普遍意义的价值,表达其内在价值的多种外在形式、构成要素、设计方法和创作理念等,也是同样适用于现代社会和现代人的生活。
在肯定中国传统园林文化宝贵价值的同时,我们也需承认它的历史局限性。就其规划与设计而言,在私家园林中,存在着诸如空间环境的封闭性、布局设计的局促性、景物细节的造作性、服务对象的私有性等问题。在皇家园林中,则与西方园林存在相同的权力的象征性、地位的等级性、装饰的奢华性等问题。就其发展与生存的历史条件与环境而言,它则受制于中国数千年封建社会形态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科学技术等各种因素与影响。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动荡程度、财富积累方式、审美价值取向等,也是直接影响传统园林盛衰与发展、守旧与出新的主要原因。
由于时代环境和社会条件的变化,现代风景园林的社会属性也因其大众性、公益性、开放性而与传统园林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这就很自然地能够使其超越传统园林文化的许多局限性,同时借助时代精神、经济发展、科技进步、文化取向及艺术创新来弥补传统的不足,从而使传统园林文化与现代有机地融合起来并获得新生。
3 传统园林文化的前景:期待与辉煌
认知是传承的前提与基础,传承是对认知结果的回应与行动。对园林文化传承的固守与创新,是时代赋予当代风景园林工作者的重任。
在如何传承和弘扬中国传统园林文化的问题上,我们应该首先使自己的意识升华到“文化自觉”的高度。文化自觉是我国著名学者费孝通先生倡导的一种主张,其基本含义是人们应对自己生活其间的文化有深刻的了解,不仅要知道它的来历、形成的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及发展的趋向,而且还要在文化自信的基础上对自己文化的来源、得失做出清醒地反思。要真正做到文化上的自觉至少应该达到以下3个方面的要求:“首先要求对传统文化保持尊重的态度,有自觉传承传统文化的意识。其次要理解传统文化,解读、发掘传统文化,并使之面向现代做出必要的转换。第三,推动传统文化与其他文化之间的对话和交流。[2]”尊重传统园林文化既不是民粹主义更不是复古守旧的表现,它恰恰是尊重自己民族“文化身份”与“文化基因”的表现。我们必须认识到,有时盲目自卑所造成的危害并不亚于盲目自大的后果。当代风景园林工作者应该成为中国传统风景园林的积极继承者和弘扬者,而不应该成为其终结者和掘墓人。否则,就愧对于我们的时代,愧对于我们的后人。
就中国传统园林文化的传承来说,虽然在进入现代社会之前,它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着自己独有的辉煌与荣耀,也曾经对东西方园林艺术的发展产生过重要的影响。然而,伴随着封建社会制度的瓦解与崩溃,在社会动荡与经济萧条、文化衰败与外强侵入的情形下,中国传统园林已无力再超越自身开创新的辉煌,而是裹足不前甚至转向下坡与倒退。新中国成立后至“十年文革”前,我国现代公共园林从无到有并且得到较快的发展。在这期间,由于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城市规划与园林设计也同许多行业和学科一样,从前苏联学习和借鉴了许多有益的理论与方法。期间所建设的许多公共园林项目,都借鉴和采用了许多传统园林的设计原则与构景手法,使传统的造园艺术开始转向为大众服务。如北京陶然亭公园和上海长风公园等,就是这一时期大批新式自然山水式公园的代表,受到了社会与公众的欢迎与好评,也为中国传统园林文化走向现代奠定了基础。
在改革开放的30年间,中国风景园林事业已经有了长足的进展,这既受惠于新发展带来的新机遇,也恩泽于传统园林文化的根基。与此同时,它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挑战。这一方面源于我们自己某些学者对传统园林的讨伐,另一方面则受到了外来风景园林文化(或曰景观文化——笔者注)的冲击。诚如童寯先生早就指出的那样,危及中国传统园林生机的根源之一,“就是正在迅速成为当代中国时尚的西方风景建筑学[3]”。这种内忧外患且又腹背受“敌”的境地,在现代世界园林史上是少见的。在社会转型过程中,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冲击是不可避免的。这种文化间的冲突也潜藏着机会,孕育着希望。不可否认,西方风景园林无论是在科学与技术层面、设备与材料层面,还是在规划与设计层面、教育与管理层面,都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地方。应该说在过去的许多年间,中国风景园林界(包括学术界、产业界、教育界)都从改革开放与对外交流中汲取了养分,也得到较快发展。现在令人担忧的是,在如何实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问题上,我们并没有找到一条较为理想的道路。相反,在一些政府官员“政绩观”的导向下,在城市开发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在房地产经济的刺激下,风景园林规划与设计领域崇洋媚外的“欧风美雨”愈演愈烈,使得中国传统园林文化处于十分尴尬的地位,处境也十分堪忧。
对中国传统园林文化的传承不是一蹴而就和一朝一夕的事,它是一项长期的使命与任务。在当代中国从传统型迈向现代型社会的进程中,在从经济大国(指GDP总量)走向文化大国的进程中,我们首先应该把保护传统园林文化提高到保护民族文化的战略高度,同时努力营造保护传统园林文化的环境,鼓励和支持各种形式的探索与创新。其次对中国传统园林重新进行清醒、理性和科学的审视。其着眼点应该是如何尊重与弘扬而不是亵渎,如何继承与创新而不是轻视,如何学习与借鉴而不是照抄照搬。再次在构建具有中国特色风景园林事业中,我们应多从传统园林所包含的深邃哲学思想中,从传统园林设计的理念与手法上,从传统园林景观要素关系的处理上汲取养分,使“古为今用,推陈出新”得以真正实现。明代思想家李贽曾言:“天下唯识为难”。“有其才而无胆,则有所怯而不敢;有其胆而无其才,不过冥行妄作之人。[4]”对当代风景园林工作者来说,不仅需要有摒弃传统园林文化中糟粕的勇气,更需要有弘扬与创新的学识。这无疑是每一位有志于推动中国风景园林发展与进步人的共同责任。
4结语
历史是一个连续而渐进的过程,文化的发展也是经历一代代人积淀而形成的。对待自己的传统文化,我们应该善待而非苛求,应该努力吸取其有价值的内涵,并融入其反映时代要求与精神的内容。否定中国传统园林的历史与文化,就等于割断了中国现代风景园林发展的命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根基与命脉,中国现代风景园林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其命运是可想而知的。马克思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名言:“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也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5]”应该说,在经历风风雨雨和曲曲折折之后的中国风景园林,已经在原有的传统园林基础上起步与腾飞,只要假以时日,多一些关心与呵护,在当今经济趋向全球一体化,而文化呈现多元化的趋势下,一定会以其独有的文化价值与艺术特